老家河南 三座古都三座塔

天数：2天中国八大古都，河南有四。除了安阳之外，洛阳、郑州、开封沿着黄河一字排开，珠联璧合起璀璨又深厚的历史文化。从先古中国的夏商周，到连通四海八方的汉唐盛世，再到经济发展空前繁荣的大宋，无不以中原大地的老家河南为核心腹地，散枝开叶，福荫山川，泽被百姓。

如果你到郑州所属的登封嵩山少林寺，除了游历气势恢宏的殿堂庙宇之外，山门向西250米开外的塔林也应是你的必到之地。少林寺塔林是中国现存最大的塔林，与山东济南灵岩寺塔林、河南汝州风穴寺塔林、宁夏青铜峡塔林并称中国的四大塔林。这里有高低不一、结构不同、造型各异的砖石塔共248座，对应的是唐、宋、元、明、清历代248位高僧的墓穴，塔下的地宫里安放了248位高僧的骸骨或骨灰。佛塔的高低、大小和层数代表着地宫主人生前的佛学造诣深浅、威望高低和功德大小。

塔林里，佛塔的层数最多都只为七层，汉语成语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中的浮屠，就指的是塔林中的佛塔，寓意着即便是享有七级浮屠之高的名声，也不如救人一命的公德更大，以此来教化世人积德行善慈悲为怀。

在佛塔随着佛教刚刚传入中国之时，人们直接将它在梵文中的名字“stupa”音译为窣堵坡。如果意译，则应是墓冢。在历史的演变过程中，又被翻译为浮屠、浮图、方坟、圆冢等名称。后来，人们为了统一译名，又在汉语中为其创造了一个“塔”字。因此，塔本是为佛教而生。

如今，“塔”在汉语里，已不再专指佛塔，已不是佛教的专有用字，而是泛指一切挺拔高耸的建筑物，比如电视塔、观光塔、瞭望塔、纪念塔等等。塔在中国世俗化的进程中，虽然始终都与佛教和佛寺紧密相关，却逐渐脱离了僧人坟墓的固有概念，与此同时，工匠们不断将日新月异的建筑工艺和审美品味融入到塔的建造之中，从而诞生了众多美轮美奂的塔形建筑，为我们留存了众多令人叹为观止的世界文化遗产。

与少林寺一同被列为“天地之中历史建筑群”世界文化遗产的嵩岳寺塔，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嵩岳寺塔因嵩岳寺而得名，建于北魏正光元年（公元520年），是我国现存最早的砖塔，已在中岳嵩山环抱的嵩岳寺中屹立了1500年，历经自然界的风雨侵袭和世代更替的沧桑巨变，挺过多次地震考验，至今不偏不斜，不齑不粉，岿然不动。

少林寺向东约10公里就是嵩岳寺。嵩岳寺原本是北魏宣武帝度假的园林离宫，后被孝明帝改建为皇家佛寺闲居寺，于隋文帝仁寿二年（公元601年）才被改为现名。一直到唐代，嵩岳寺都是皇家的离宫行院。唐朝李邕在其所撰的《嵩岳寺碑记》中写到：“嵩岳寺者，后魏孝明帝之离宫也。正光元年，牓闲居寺……十五层塔者，后魏之所立也。拔地四铺而耸，凌空八相而圆。”《魏书•列传逸士•冯亮传》也有描述说：“林泉既奇，营制又美，曲尽山居之妙，是为胜景之地。”

当年的嵩岳寺，“广大佛刹，殚极国财，济济僧徒，弥七百众。落落堂宇，逾一千间。”由此，我们不难想象，繁盛时的嵩阳寺有多么绮丽华美，嵩岳寺塔就会是多么器宇轩昂。否则，就无法与之相配。

1500年后的今天，三面环绕着中岳嵩山的嵩岳寺里，弥七百众的济济僧徒早已四散星去，逾一千间的落落堂宇早已灰飞烟灭。登临寺旁的山腰，放眼望去，只见寺院中心，巍巍40余米高的嵩岳寺塔傲然矗立，在阳光的沐浴之下，清秀俊朗，熠熠生辉，既棱角分明，又圆润敦厚，一如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15层的嵩岳寺塔平面呈12边形，密檐式塔身由青砖和黄泥粘砌而成，为古今中外独一无二，人称华夏第一塔。塔体外实中空，内部上下贯通，筒状结构，地面一层被腰线分为上下两部分，下部高3.59米，上部高3.73米，东、西、南、北四面各开一券门通向塔心室，另外八面，每面都砌有阿育王塔的形象作为装饰。门内有砖雕护法狮子16个，正、侧、蹲、立，形象各异，昂首挺胸，直竖长尾，逼真写实。二层以上，层间距明显缩小，自下而上逐层内收，形若柔和的抛物线。顶端的塔刹高4.745米，由覆莲、须弥座、仰莲、相轮、宝珠等组成。

据考证，嵩岳寺塔的外壁原本都敷以白灰皮，塔檐间的矮壁上都绘有彩画，各层的门额内外均绘有朱红、石绿、腾黄、赤红等祥云图案，透着富丽堂皇和精美曼妙。

建筑学家认为，无论从结构造型，还是从装饰风格上来看，嵩岳寺塔都是中国古代开创性的建筑，是中国密檐式砖塔的鼻祖，具有非常高的美学价值和文化价值，充分展现了我国古代高超的建筑工艺水平。建筑大师梁思成先生曾向中央政府开列过一份必须重点保护的文物清单，根据重要程度，大师在对应的文物前分别标注了一到五个圈，嵩岳寺塔就被着重标注了五个圈。

以古都郑州为中心，方圆二百公里内，敢称第一塔的，绝不止嵩岳寺塔一座。开封铁塔公园，就在大门口以巨幅的文字为其里面的铁塔标注了“天下第一塔”的英名。敢出此言，必然有它不同凡响的骄傲。

仅就高度而言，开封铁塔地面之上13层即有55.88米，已高出嵩岳寺塔15米之多。开封铁塔八角形的塔身并非铁制，只因通体皆为褐色的琉璃砖砌成，远远望去，浑似铁打铜铸一般，自从元代开始，就被人称为“铁塔”。

开封铁塔建于北宋皇祐元年（公元1049年），坐落于当年的开宝寺内，亦称开宝寺塔。近千年来，铁塔遭受震灾43次、雹灾1O次、风灾19次、河患6次和雨患17次而不倒，尽显坚强的铁汉形象。1938年6月5日，侵华日军以猛烈的炮火轰击铁塔，塔身中弹70多发，炮弹将塔身北侧轰击得遍体鳞伤，在第八层和第九层，各自留下了两个两米大的弹洞，而铁塔依然像一位英勇不屈的战士一样肃然挺立，威风凛凛，铁骨铮铮。

铁塔的前身也非琉璃塔，而是一座木塔。当年，宋太宗赵光义得到一颗释迦摩尼的舍利骨，迎至开封开宝寺，敕令建造供佛的木塔。太平兴国七年（公元982年）开建，历时八年，建成了八角形、密檐十三层、高360尺的木塔，宋太宗赐名“灵感塔”。主持设计营建木塔的是当时著名的工匠喻浩，喻浩根据“京师地平无山，而多西北风”的地理气候条件，有意将建成的木塔向西北方向适度倾斜，并预言“吹之上百年，当正也”，且信誓旦旦木塔可屹立七百年而不倒。

可惜，因为公元1044年夏天的一场雷暴，木质的灵感塔被雷电击中，焚毁于大火之中，只短短存世55年。皇祐元年，宋仁宗为继续供奉佛祖舍利，又下诏仿照木塔的式样重建灵感塔。为了防范水灾，重建的灵感塔被改建在了原址不远处上方院里的大土丘夷山之上，为预防火灾，建塔的材料被更换为当时最先进的琉璃砖。金兵攻入汴京城后，纵火烧毁了开宝寺，只留下了铁塔。之后，又因黄河多次决口，洪水侵入汴京城，夷山逐渐被夷为平地，铁塔的塔基也被滚滚泥沙埋入地下，但开封铁塔依然是我国现存琉璃塔中最高的那一座。

开封铁塔敢号称“天下第一塔”，也不仅仅是因为有以上传奇的故事，而是更有其体现的建筑艺术和历史文化。开封铁塔共使用了80多种不同规格不同形制的琉璃砖构件，诸如斗拱、椽头、飞檐、角梁、黄瓦等等。这些琉璃砖的构件如同木质构件一样，有榫有卯，契合起来，严丝无缝，使得塔体任凭风刮雨浇，始终稳固如初。

铁塔的外壁一共使用了28种不同造型的褐色琉璃砖，仅仅琉璃砖表面的花纹就有50多种，飞天、麒麟、坐佛、立僧、伎乐、花卉等等图案，无不栩栩如生，活泼灵动。塔体上所有的104个檐角上，全都缀系着人首鸟身的“人面鸟”，檐头上分别悬挂有风铎。微风掠过，“人面鸟”振翅欲飞，风铎叮叮咚咚，一派诗情画意。

塔顶上嵌着一只葫芦式的铜质大宝珠，仰望过去，就像出家人戴着的僧帽。塔身上的窗户设计也与众不同，有明窗和盲窗两种，明窗每层一扇，一层在北，二层在南，三层在西，四层在东，依次类推，直至最高层。其余三面尽为盲窗，也就是打不开的假窗户。循着塔心内的168级台阶盘旋而上，如果运气好，置身塔顶的烟霞薄雾之中，也许就能体验到名列汴京八景之首的“铁塔行云”，会顿觉飘飘欲仙。

如同开封铁塔的前身是一座木塔并毁于雷火一样，古都洛阳白马寺齐云塔的前身也是一座毁于雷火的木塔。

众所周知，洛阳白马寺建于东汉明帝永平11年(公元68年)，是佛教传入中国后的第一所官办寺院，距今已有近两千年的历史，被中外佛教界誉为“释源”和“祖庭”，是无可争议的“中国第一古刹”。作为佛教的主要建筑，佛塔总是与佛寺相伴而生。据白马寺现存碑刻和佛籍记载，在白马寺开建的第二年，汉明帝刘庄又敕令建造一座“芨若岳峙，号曰齐云”的佛塔。

中国最早的高大建筑皆为木质结构，木质建筑造型美观，建造快，效率高，但缺点也相当明显，易燃怕火，总是被毁于战火和焚于雷火。齐云塔也难逃此等厄运，历史上，曾几度在废墟上重建，又几度在大火中湮灭。

直到金大定十五年(公元1175年)，齐云塔再次浴火重生，临济宗僧人栖岩彦公仿照原来木塔，重新建造了一座砖塔。新塔四方造型，13层，总高35米，仿木结构，叠涩密檐，综合了唐宋时期密檐楼阁式塔的特点，外观轮廓呈抛物线形，内部有走道、竖井、壁龛、心室、拱券等。每层南边开一拱门，均可登临远眺。塔前有金大定十五年和明代重修碑记3通，保留至今。

齐云塔亦被称为释迦舍利塔、金方塔和白马寺塔，距今已有800多年的历史，是洛阳地面上现存年代最早的古建筑，更是中原地区为数不多的金代建筑遗存之一，具有无可替代的史学、科学和艺术学研究价值，早在1961年，即被国务院公布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旧时，齐云塔与清凉台、腾兰墓、断文碑、夜半钟、焚经台并称“白马寺六景”。

民间传说，白马寺山门东侧有一汪水潭，有一天，水潭被一只癞蛤蟆精霸占。癞蛤蟆精非但不安分守己，而且还经常兴风作浪，掀起汹涌波涛，危害田野庄稼和人畜生命。一个老和尚听说此事后，就于某年腊月初八真佛成道的日子，施法降服了癞蛤蟆精，又带领众人搬砖运石，在水潭边修建了这座高耸入云的镇妖佛塔。

这样无厘头的故事，完全来自于齐云塔前的蛙叫之谜。在白马寺，经常可以看到游人站在齐云塔南侧大约20米的地方，对着塔身用力击掌之后，便可听到从塔身传来好似青蛙“哇哇”的鸣叫声。受限于当时的认知水平，古人无法解释其成因，只能顺势编撰了一个癞蛤蟆精的玄幻故事。

科学的原理是，声波遇到前方的阻挡物体，都会被反射回来。后经研究发现，游人站在齐云塔特定的位置拍手，发出的声波首先碰到塔身并被反射回来，接着第一层塔檐也把声波反射回来，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各层塔檐都相继一一把接收到的声波反射回来，各层塔檐反射回来的声波杂糅在一起，就形成了回声的聚焦现象。人们所听蛙鸣一样的回声，乃是不同来处的回声叠加、延续而“聚焦”形成的一种“综合回声”。

老家河南，华夏之源。三座古都三座塔，只是其中的代表。探究和倾听历史文明的回声，从宝塔传回的只是其中的一种。走遍中原大地，苍山翠谷之中，原野阡陌之间，古都街巷之侧，无论是喧嚣一角，还是僻静一隅，只要你置身其间，就有可能捕捉到一种声音，来自遥远的时空，来自天籁的呼唤，深邃而且清晰，悠扬而且美丽。